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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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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

太後年不過四十多,臉倒是保養得宜,瞧著像個風韻猶存的美婦,然而頭發卻花白了好些,很有違和感,她倒是沒有穿著太後過於富麗堂皇的朝服,不過一件雲綢的褐色常服,頭上也沒有過多的裝飾,打扮的頗為老氣。

溫嬋低眉順眼,任由她拉著手打量,心中卻納罕,她親娘童氏生她時年紀已經很大了,現在都快六十,可大梁還在,溫家還有國公爵位時,童氏保養的一張臉沒什麽皺紋,頭發黑亮,是經歷西京事變,逃難被抓,一家子被囚禁才一夜白了頭,老了許多。

按理說,太後乃是姜家主的側夫人,也不會受苦遭難,為何會這樣的歲數就有老態?

太後嘴邊有笑紋,很是慈和,瞧了溫嬋半天,才嘆道:“哀家現在算是知道,阿行那孩子到底為什麽會喜歡你了,你這般容貌,就算是神仙也要動情的了。”

“太後謬讚,臣妾實不敢當。”

“你是個好孩子,哀家跟你不說外話,阿行雖不是我親生的,我們幾年母子情分在,他敬哀家,哀家也領這個情,若不是阿行這孩子爭氣,願意奉承我,我這個老婆子還不知在哪個尼姑庵吃苦受罪呢,所以哀家得為他說幾句話。”

溫嬋垂眸,神色很是恭順。

“你呀,別聽西京那些權貴編排阿行,說他吃人不吐骨頭,是個夜叉修羅,能止小兒夜啼,實際上他是個最念舊心軟的人,愛之欲之生,知道感恩懷德的好孩子,他活到這麽大,少年時不得他父親看重,過了許多年苦日子,後來又失蹤了幾年,流落在外頭更是吃了不少苦頭,他不愛說話,也不肯輕易對誰吐露心事,哀家看得出,他是真心喜歡你。”

太後輕拍她的手,語重心長,溫嬋委婉笑著,心中卻不讚同。

誰說姜行沈默寡言,在她面前,簡直是個話癆。

不僅僅是對她,對那位封姑娘,不是也很特殊,連皇貴妃都說不尋常。

她不大了解姜行,然而皇貴妃與他夫妻多年,經她認證,還能有假?

“無論你從前是何身份,可既然阿行鐵了心要你,從前的事,你便都忘了吧,那些往事俱都前塵,你入宮陪伴在他身側,便是如獲新生了。”

“太後娘娘知道妾身的身份?”

溫嬋沒能忍住:“妾身乃是……”

太後按在她肩膀處,力道不重卻力若千鈞。

她的笑容了然卻又隱含著上位者隱隱的壓迫:“咱們北地,原本風俗就不同西京,西京人守舊又古板,咱們北地在哀家年輕時,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乃是常事,就算是權貴家,也不禁止寡婦二嫁,你是個懂事孩子,可明白哀家的意思了?”

溫嬋臉一白,對上太後那雙頗含深意的雙眼,低下頭:“妾身知曉了。”

“這才對!”

太後滿意的笑了:“你陪在阿行身邊,要做一朵解語花才是,愛他包容他,你們好好過日子,將來生幾個小公主小皇子,承歡哀家膝下,哀家,也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
她揮揮手,旁邊有眼色的宮婢呈上一對鳳釵,做的倒是精致,每一只足有兩指長,是金絲纏花立體的鳳凰,鳳口銜的珠子鳳尾的藍寶,俱都有拇指大小,且乃是一對,大小色澤毫無差別,更是難得。

“這釵子是哀家嫁入姜家時的陪嫁,哀家本家姓謝,也算是北地大族,同西京這些權貴是沒法比的,聽聞你也是世家女,莫要嫌棄。”

溫嬋急忙福身,連稱不敢。

太後竟親自將鳳釵給她簪在頭上,這才滿意:“你是個年輕女孩兒,穿的這樣素凈會傷福氣,小姑娘家的,就要打扮的鮮妍熱烈才好呢。”

她哪裏還算是小姑娘呢,溫嬋苦笑。

這幾天姜行都很忙,忙的腳不沾地,都沒有來昭陽宮,但都有打發人來昭陽宮說了緣由。

溫嬋覺得奇怪,他不來就不來了,何必像那些懼內的耙耳朵似得,還要跟她報備一聲?但很快她就將這個想法拋在腦後,姜行那樣的皇帝,怎麽可能是個耙耳朵。

太後也就能留她吃了飯。

長秋宮也是有自己的小廚房的,桌上六道菜,兩道湯,竟有五道都是素菜。

“哀家供佛茹素,委屈你這孩子,跟哀家吃不上好的了。”

太後的大宮女素綢在一旁湊趣:“這是要留貴妃娘娘的飯,才讓小廚房做了道葷的。”

“妾多謝太後娘娘擡愛。”

“你我婆媳,不必見外。”

溫嬋想要站起身,服侍太後,至少也要意思一下,給太後布個菜什麽的,誰知她擺了擺手強硬拒絕,說不喜歡那些煩人的禮數,只讓她坐下安生吃飯。

從長秋宮到建章宮,因是兩座宮群,還要乘輦。

但太後一直勸她吃,說她太過瘦弱會影響生養,一直讓素綢給她夾菜,導致她比平日吃的要多得多,撐得胃都有些難受,溫嬋便卻了輦,讓輦緩緩跟在後面,她慢慢溜達一段,好消消食。

卻沒想到,居然又在長秋宮遇到了容真。

“真是巧遇啊,貴妃,娘娘。”

容真笑語盈盈的福身,禮數很是到位,完全是個進退有度的世家臣女,溫嬋跟她乃是舊識,她卻表現得像是不認識她一樣,完全沒有那日想要當著姜行和那些後妃的面,揭穿她真實身份的模樣。

“容姑娘……”

“貴妃娘娘少來長秋宮吧,陛下孝順,長秋宮的園子也不比建章宮的差呢,不若臣女陪著娘娘轉轉?”

“……”

溫嬋微蹙眉,當真是我見猶憐,容真唇角下彎,只覺她顯眼,陛下又不在這,這副柔弱像做給誰看呢。

“本宮,本宮還要回昭陽宮,有許多事要處……”

“娘娘久居深宮,想是不知外頭好些事,臣女也好跟娘娘說些趣事,能逗娘娘一笑,也算是臣女盡到為臣的本分了。”

溫嬋一頓:“那便陪本宮走走吧。”

容真恭敬行禮,不容溫嬋拒絕,就攙上了她的手臂,顯得極為貼心,溫嬋下意識想抽出,沒能抽動。

“娘娘別動呢,讓臣女好好服侍服侍娘娘。”

容真加重了那兩個服侍,說的頗為婉轉。

兩人在前面走,辛夷等人在後頭跟著,因容真故意壓低了聲音,幾乎是在她耳邊說出的話,辛夷等人根本就沒聽見。

“長秋宮園子裏不僅有梅花,還有報春花,雖這種話花瓣細碎,朵兒也小的可憐,可太後娘娘就是喜歡,說它們開的熱烈,便種了許多,本是鄉間路邊隨處可見的野花,卻因得了貴人的賞識,居然也能在這宮中園子裏有一席之地,與這些名貴綠梅白梅種在一處,真是它的造化。”

容真仿佛意有所指,溫嬋不動聲色。

“要臣女說,這種野花有什麽資格種在禦花園裏,享受皇家的雨露和恩澤呢,也忒擡舉它了。”

“你什麽意思?”

溫嬋聽出她的話外之音,卻無動於衷,面色平靜。

容真壓低了聲音:“臣女的意思是,這人就像這低賤的報春花一樣,娘娘真是好命的叫臣女嫉妒,先前有蕭舜那樣的男人護著你,蕭舜殿下是多少西京女子心中的夢中情郎,可他偏生娶了你做王妃,大梁沒了,蕭舜也如喪家之犬一樣逃跑了,不要你了,溫家倒臺,可偏生這新朝的皇帝,又瞧上了你,力排眾議讓你做了一人之下的貴妃,溫二,怎麽你就是個香餑餑,世間最有權勢的男人都愛你,如何不讓人嫉妒?”

最後一句,咬牙切齒,溫嬋聽出了深深地憤恨,恨不得要將她撕成碎片一樣的恨。

她實在不懂。

“從前梁國還在,蕭舜郡王殿下,你們說他是芝蘭玉樹的公子,是夢中檀郎,爭著搶著要嫁給他,現在一朝勢倒,便說他是喪家之犬,你們這些人,心裏可曾有半點真心?”

容真哼笑一聲:“溫二姑娘,別太天真了,如今的陛下生的英俊威武,又是勝者,也不比蕭舜差,就是眼神不怎麽好,偏偏瞧上了你這個寡婦。”

“蕭舜還沒死呢。”

“沒什麽區別。

“若非你們這些吃著朝廷皇糧的官員,吃裏扒外,不想著為國盡忠,卻通敵叛國,大梁何至於到如此地步?”

直到此時,說這句話,溫嬋才真的透出一點憤怒。

“識時務者為俊傑,我們不過是跟隨勝者,有識人之明罷了,溫二,我們這些人家加官進爵,你們溫家成了階下之囚,你嫉妒嗎?你溫二這般不食人間煙火,從來不把我們放在眼裏的人,也會嫉妒別人,我真是出了一口惡氣。”

“你若同我說這些,我可要走了。”

容真又把她的手臂拽緊了一些:“別呀,想知道你們溫家的事,總得讓臣女把話說完,你可知道為什麽我能一直呆在長秋宮?”

溫嬋沈默。

“陛下待我表妹與別人不同,太後娘娘又很喜歡我,一直留我在長秋宮住,開了春就要選秀了,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吧。”

容真笑的得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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